俄烏戰爭：越南人的表態與越俄關係
作者：曾偉林
2021-04-21
聯合國大會於4月8日表決通過暫停俄羅斯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會員資格，在聯合國193個會員國中，有93國投下贊成票、58國棄權、24國反對，而越南這個東南亞國家選擇投下反對票。早在3月24日，聯合國的第11次緊急特別會議對烏克蘭局勢決議進行投票，要求俄羅斯停止在烏克蘭的入侵並撤出所有部隊，越南選擇投下棄權票。
在4月8日的投票進行之前，俄羅斯警告投下贊成票或棄權票的國家將要承受後果，也被解讀為，只有「朋友」與「敵人」，而不能兩邊都討好，明哲保身。因此在上一輪投下棄權票的國家，這次也要做出選擇，其中越南選擇投下反對票。實際上，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領土以來，越南人在這議題上存在很大的分歧，不管在國際場合上或在網民論戰上都非常激烈，很值得探討。本文將試圖把這些分歧觀點呈現出來，解讀越南與俄羅斯的關係。
越南人對於俄烏戰爭的看法
越南軍事科學資訊院前院長Lê Thế Mẫu 在3月11日接受越南媒體VietTimes的專題採訪時表示，俄羅斯出兵烏克蘭是防衛戰，因為受到美國和北約的壓迫，嚴重侵害俄羅斯的利益。他預測烏克蘭將會投降接受俄羅斯的條件，包括：烏克蘭會成為中立國、不加入北約、承認頓內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獨立，以及承認克里米亞屬於俄羅斯。3月16日，該媒體亦針對俄烏戰爭訪問對外資訊局前局長Lê Nghiêm，他持相反意見，認為俄羅斯的軍事行動是入侵烏克蘭，並引述國際法來做解釋這不是自我防衛，也嚴重違反聯合國憲章。
上述兩位越南前高級官員的發言，呈現越南人對俄烏戰爭的觀點有相當大的分歧。在1980年至1990年代，越南有相當多留學生到蘇聯與後來的俄國留學，其中一些人目前已成為越南非常有名的企業家，包括：Vingroup集團創辦人Phạm Nhật Vượng、Vietnam International Bank的主席Đặng Khắc Vỹ、越捷航空的執行長Nguyễn Thị Phương Thảo等等。因此，許多越南人對於蘇聯或當前俄國的情懷非常深。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臉書上出現很多支持俄羅斯或宣揚俄羅斯大國主義的言論，並獲得大量的按讚和評論表示支持俄羅斯。而另一派，如BBC越南語網或自由亞洲越南語網報導有關俄烏戰爭的新聞，也獲得相當大的關注。自由亞洲越南語的臉書粉專在4月16日上傳了一段烏克蘭總統的演說，獲得超過6,800個按讚和1,600個留言，大部分的網友評論都是支持烏克蘭政府，如果出現支持俄羅斯的留言，就會被其它網友反駁。這些分歧相當值得探討，或許可以從越南與俄羅斯的關係，找到部分的解答。
越南與俄羅斯的關係
對於越南共產黨，蘇聯或目前的俄羅斯一直以來是越南最值得信賴的友邦國家。在南北越戰爭時期，蘇聯是北越政府最堅定的盟友。根據越南歷史軍事院的研究，從1955年至1975年，蘇聯是繼中國之後軍援和金援北越最多的國家，軍援超過20多種類型武器，包括：槍支、反坦克步槍、火箭彈、坦克、戰機、運輸戰艦等等。在金援方面，1962年前俄羅斯援助給北越政府14億元盧幣，以及興建34間大型工廠、農場、學校和醫院等。除了大量的物資援助，蘇聯也派遣超過10,000名軍事顧問與士兵到北越參戰，根據越南官方引用蘇聯參謀總部的資料，從1965年7月11日到1974年12月31日，蘇聯派遣了6,359名將領與士官、4,500名士兵到河內協助北越對抗美軍與南越政府。可想而知，無論在軍事上或在意識形態上，在1950年至1970年代，北越與蘇聯兩國存在著非一般的合作關係。
在越南統一後，世界進入冷戰時期，中國向美國靠攏並切斷對越南的援助，美國帶領的反共聯盟也對越南共產黨進行制裁，因此當時唯一能援助越南的只有蘇聯。1978年越南與蘇聯簽訂全面性的協議（The Soviet-Vietnam Treaty），越南也成為由社會主義國家成立的經濟互助委員會（The Council for Mutual Economic Assistance）的一員，雙方的關係更為緊密。
到蘇聯解體後，越南也已經實施改革開放，開始跟全世界建立友好關係，尤其與美國的關係具有突破性的發展。但越南與俄羅斯仍繼續維持緊密合作的關係，特別在軍事與能源方面，俄羅斯是越南非常重要的合作夥伴。軍事上，俄羅斯是越南最大的軍火貿易國，從1995年至2019年，越南從俄羅斯進口超過73億美元的軍火，並成為東南亞國家中購買最多俄羅斯軍火的國家。在能源方面，越南與俄羅斯有多項重大的合作項目，俄羅斯在越南的投資約9.53億美元，其中最大的一家越俄聯營石油公司Vietsovpetro，提供越南國內三分之一的石油。另外，多家俄羅斯大型石油集團如Novatek、Gazprom、Rosneft已經或準備在越南進行多項投資項目。
兩國關係顯然非常緊密與友好，也可以說越南與前蘇聯的關係被視為「侍從」（Patron-Client）關係。因此在俄烏戰爭剛開始的時候，越南官方媒體很明顯地只偏向提供俄羅斯方面的訊息，也稱之為「特別軍事行動」。不過官方的報導，讓越南國內的人民對於俄烏戰爭的態度有很大的分歧，甚至演變成激烈的網絡論戰，形成支持俄羅斯與支持烏克蘭的兩派人馬。
越南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國際化的國家，並擁抱自由貿易。越南政府也一直對外表示希望與全世界做朋友，發展多邊關係，並且站在不選邊站、不結盟的立場。近年來，越南政府積極與西方國家簽署多項合作協議，希望促進西方國家對越南的投資與貿易。俄烏戰爭期間，越南政府也謹慎地表達自己的意見，但在聯合國投票上卻投下了反對票。澳洲新南威爾斯大學教授塞爾（Carlyle Thayer）對此表示，越南這次的投票行為可能會導致美國與西方國家對越南有不好的評價，並破壞雙方長久以來努力建立的關係。接下來越南在俄烏戰爭中的表態是否維持或轉向，非常值得關注。
